慕星黎的靴尖刚踏上神殿台阶，腐朽的木漆便簌簌剥落，混着细沙落进她玄色绣纹的鞋帮里。
殿门半开着，门缝里漏出的风裹着铁锈味，像极了前世她倒在血泊中时，鼻腔里那股怎么也散不去的腥气。
她喉间发紧，抬眼看见黎玄澈已先一步跨进门内，广袖扫过门框上的青藤，枯枝断裂声在空荡的殿内格外清晰。
"小心脚下。"他侧过身，指尖虚虚护在她肘弯，目光却先一步扫过满地碎瓦。
慕星黎这才注意到，青石板上密布着蛛网般的裂痕，缝隙里凝着暗红痕迹——不是颜料，是干涸的血。
风无痕的软剑"铮"地出鞘半寸，雷纹剑格擦过剑鞘的轻响惊起几只灰雀。
它们扑棱着撞向壁画，翅尖扫落的尘灰里，墙壁上的刻痕终于显露出轮廓：九尾白狐盘坐在云海之上，尾尖垂落的金穗扫过跪伏的凡人，其中一位玄衣老者双手捧着玉匣，额间的印记与慕星黎眉心的命轮纹路如出一辙。
"这是......"她指尖轻触那道狐尾刻痕，掌心突然泛起灼烫。
壁画里九尾女子的眼睛本是空白，此刻竟泛起幽蓝光泽，像是被注入了活的魂灵。
慕星黎浑身一震，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——这温度，和母亲临终前握她的手一样。
那时她跪在破庙的草席上，母亲用最后一口气在她手背上按了个狐爪印，说"等你血脉觉醒，去归墟找答案"。
"是血脉共鸣。"黎玄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他的指尖悬在壁画上方三寸，空气中浮起细碎的金芒，"这不是普通的刻绘，是用九尾神血混着星髓刻的。"他转头时，发间的银冠在昏暗中泛着冷光，"当年我族与凡人立约，必要以神血为引，命轮为证。"
慕星黎的指尖在壁画上缓缓移动，当触到那滴悬浮在玉匣上方的精血图案时，耳中突然响起清越的凤鸣。
她踉跄半步，被黎玄澈稳稳扶住。"你听见了？"她仰头看他，眼底翻涌着惊涛，"是母亲的声音......她说'契约未破，冤孽未消'。"
"哗啦——"
风无痕的剑鞘撞翻了殿角的石灯，锈迹斑斑的灯油泼在青石板上，熏得人睁不开眼。
待慕星黎用衣袖掩住口鼻，便见他单膝跪地，正用剑尖挑起半块覆盖着青苔的石匣。"这东西埋在碎砖底下。"他扯下腰间的帕子擦了擦石匣表面，指腹在匣盖的锁扣上一推——锁芯应声而断，发出朽木断裂的轻响。
黎玄澈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他上前一步，广袖拂过石匣，将飘起的尘灰拢在掌心："这是星陨木做的，能隔绝灵气，里面的东西......"
话音未落，风无痕已取出一方泛黄的玉简。
他指尖刚触到玉简，便猛地缩回手，像是被烫到："好重的怨气。"
慕星黎接过玉简时，腕间的银铃轻响。
灵力注入的刹那，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——雪夜的祠堂里，慕家先祖跪在九尾神尊像前，额头顶着染血的契约；百年后的密室中，慕华安与凌霄仙尊相对而坐，前者将半块刻着"堕神"二字的玉牌推过案几；最后一幕是她前世倒在慕华安脚下，他手中的匕首沾着她的血，正缓缓刺入她心口的命轮位置......
"噗——"
慕星黎猛地呛咳，嘴角渗出血丝。
玉简"当啷"掉在地上，在青石板上滚出一道血痕。
她攥紧腰间的玉牌，那枚慕华安给的"护身符"此刻烫得惊人，表面浮现出与壁画上相同的命轮纹路。"原来他要的不是我的修为......"她的声音像碎冰碾过石缝，"是用我的血脉做钥匙，打开镇压堕神的界门。"
黎玄澈弯腰拾起玉简，指尖掠过上面的血纹："当年九尾狐族与慕家立约，正是为了镇守堕神残念。
慕家背叛誓言，引凌霄仙尊入局，怕是想借堕神之力掌控界门，进而......"他突然顿住，目光沉沉落在慕星黎眉心的命轮印记上。
风无痕蹲下身，用剑尖挑起那枚染血的玉简："里面还记着，当年九尾神尊留下话——'血誓未尽，命轮不灭'。"他抬眼看向神殿最深处，那里有扇半掩的石门，门楣上的铭文被血锈覆盖，隐约能看见"归墟"二字，"看来答案在更里面。"
慕星黎抹了抹嘴角的血，命轮印记在眉心灼得发烫。
她望着石门后幽深的黑暗，前世慕华安的话又在耳边响起："你这血脉，本就是慕家养的药引。"此刻她终于明白，母亲临终前的狐爪印，不是诀别，是警示；神殿里的血誓壁画，不是传说，是枷锁。
"师尊。"她转身看向黎玄澈，眼底的冷意被一簇火苗点燃，"当年他们毁了九尾的约，现在该我来撕了这张网。"
黎玄澈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血，指腹在她眉心的印记上轻轻一按："我陪你撕。"
风无痕将玉简收入怀中，雷纹剑格在掌心硌出红印。
他望着慕星黎挺直的脊背，忽然笑了："神尊要掀的风浪，总得有人帮着扛雷。"
三人走向石门时，殿外的风沙突然大了。
风卷着沙砾拍在石门上，发出"簌簌"的声响，像是谁在门外急促叩门。
慕星黎的指尖刚触到门环，门楣上的血锈突然剥落，露出一行血红铭文："血誓未尽，命轮不灭。"
铭文泛着诡异的红光，像是被注入了活的魂灵。
慕星黎深吸一口气，掌心的温度透过门环传到石门内，里面传来沉闷的震动，像是某种沉睡千年的东西，终于被唤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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