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星黎坠入黑暗时,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,而是某种熟悉的、带着甜腥气的风。
那风裹着她的魂魄往更深的地方沉,像被无形的手拽着往记忆的漩涡里钻。
她的指尖触到了水,不是灵泉的清冽,而是带着焦糊味的滚烫——是血,是千年前神战里未干的血。
意识重新凝聚时,她站在一片焦土上。
血色的云压得极低,碎成星子的九尾图腾在云层里若隐若现。
远处的神殿只剩半截石柱,刻着神文的石砖上爬满暗红藤蔓,每一根藤蔓都在渗血。
风掠过她的耳际,带来金属交击的轰鸣,她转身,看见九道银白身影在云端厮杀。
最中央那只九尾狐的尾尖扫过云层,露出半张脸——与黎玄澈的眉眼分毫不差,只是他的眼底没有现在的温沉,只有冰锥般的冷。
"不......"她踉跄着后退,鞋跟碾过一块碎玉。
玉上的纹路突然亮起,映出另一幕:月白广袖的女子跪在祭坛中央,神格从心口剥离时,她抬头看向云端的银狐,嘴角竟带着笑。
而那银狐握着的长剑正往下淌血,剑尖指着的方向,是女子心口被洞穿的伤口。
慕星黎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。
她想伸手触碰那女子的脸,指尖却穿透了画面。
记忆像被揉皱的绢帛,又一页翻涌而来:青灰色眼睛的男子站在地底裂缝前,他的手按在女子后心,正将她往岩浆里推。
女子的视线却越过他,死死锁着云端的银狐,唇形分明在说"我信你"。
"够了!"她尖叫出声,声音却像沉入深海的气泡,连自己都听不清。
黑暗突然被撕裂。
慕星黎猛地睁眼,额头沁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。
她跪在地上,指尖深深掐进石砖缝里,指节发白。
面前的封印核心还在震颤,光纹像活过来的蛇,顺着她的手臂往心口爬。
"星黎。"
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她抬头,黎玄澈正半蹲着,玄色广袖垂落,几乎要碰到她的手背。
他的眉峰微蹙,眼底的慌乱还没完全褪尽,可嘴角却扯出惯常的淡笑:"醒了?"
那笑刺得她眼睛发疼。
她想起记忆里那柄染血的剑,想起女子倒下时他眼里的冷硬,喉咙突然发紧:"当年那场神战......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爆发?"
黎玄澈的手悬在半空,像是想碰她的脸,又像是被烫到般顿住。
他站直身子,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风,将她额前的湿发吹得乱飞。
他望着远处的封印裂缝,喉结动了动,过了很久才说:"有些事,不该由你来问。"
九尾之力突然在他周身流转。
银白狐尾从他身后浮现,每一根毛发都泛着冷光,连空气都被压得发闷。
慕星黎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——这是他要动真格的征兆。
她迅速翻身滚开,五行灵力在掌心凝聚成半透明的屏障,屏障表面浮起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的纹路:"你一直在等我觉醒九尾之主的身份,是不是为了让我替你完成未竟之事?"
黎玄澈的狐尾猛地收紧。
他转过脸,眼尾的红痣因情绪波动而微微发亮:"你以为我只是想利用你?"他的声音里有她从未听过的沙哑,"可你可知,若不是你承载了白璃的命运,这天地早在千年前就崩毁了。"
他说着又要靠近,指尖凝起一缕银芒,显然想探她的眉心印记。
慕星黎旋身避开,屏障上的火纹突然腾起赤焰:"白璃......她是不是你杀的?"
这句话像重锤砸在两人之间。
黎玄澈的狐尾瞬间消散,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他望着她,眼底翻涌着痛色,却连一个字都反驳不出。
就在这时,封印裂缝里突然渗出幽蓝微光。
"你们兄妹之间的恩怨还未理清,"一道低沉的笑声裹着阴风钻出来,尾音带着三分熟悉的清甜,"又来了个外人插手?"
慕星黎的屏障"砰"地碎裂。
她猛地转头看向裂缝,瞳孔骤缩成针尖——那声音,和她在记忆里见过的月白女子,和她前世临终前在耳边说"快走"的白璃,一模一样。
裂缝里的光突然剧烈闪烁,像有人在拼命敲打什么禁制。
慕星黎的掌心光纹又开始发烫,这次她分明听见,那声音在笑完后,轻轻说了句:"阿澈,你藏了千年的东西,该见光了。"
黎玄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。
他的手凉得惊人,可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他望着裂缝里的光,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"阿璃",像是跨越千年的叹息。
慕星黎盯着他泛白的指节,又看向那道还在闪烁的光。
记忆里白璃临终前的唇形突然清晰起来——不是"小心他",而是"小心我"。
裂缝里的光突然暗了一瞬,再亮起时,一道模糊的影子正贴在裂缝边缘,指尖抵着禁制,像是要破封而出。
慕星黎的银金色眼瞳里浮起水雾。
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:"那是......白璃?"
黎玄澈没有回答。
他望着那影子,眼底翻涌的情绪太浓,像要把千年的雪都化在里面。
而那影子的指尖,已经在禁制上压出了第一道裂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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