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室里的烛火在黑气中忽明忽暗，慕星黎的后颈抵着冰凉的床沿，喉间的力道却越来越紧。
黎玄澈的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，暗红咒文顺着他腕骨爬上她的皮肤，像条毒蛇在啃噬血肉。
“师尊！”她艰难地唤着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“是我，星黎……你说过要教我御空术的，说等我结丹要去东海看珊瑚海……”
回应她的是更重的力道。
黎玄澈的眼尾红得滴血，原本清冽的眉眼扭曲成陌生模样，喉间发出低哑的嘶吼：“滚！离我远点！”黑气裹着他的衣摆翻涌，将慕星黎的发绳绞断，乌发铺散在床褥上，像团被揉皱的墨。
“水灵儿！”她咬着牙唤灵泉意识，声音因窒息而发颤，“不是说蚀魂咒会让人攻击最信任的人？那他现在……”
“快用灵泉之力！”水灵儿的声音带着急喘，“他神魂被咒术侵蚀，灵泉能镇邪！你咬破指尖，把精血点在他眉心——现在！”
慕星黎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她想起昨夜水灵儿说的话：蚀魂咒以执念为引，越在乎的人，越会成为施咒者的刀。
可此刻黎玄澈掐着她脖子的手，分明在发抖，指腹还轻轻蹭过她跳动的动脉，像在确认什么。
“他在挣扎。”她突然笑了，眼泪顺着鬓角滑进枕巾，“他在拼命认我。”
话音未落，她猛地仰头咬住自己指尖。
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，她忍着痛将染血的指尖按上黎玄澈眉心。
灵泉特有的清冽气息顺着血脉涌进他识海，黑气突然发出尖啸，像被烫到般向后缩了寸许。
黎玄澈的动作顿住了。
他的指尖松开些微，低头盯着她泛青的脸，眼底翻涌的暗红里浮出一丝清明。
“阿黎？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，“你怎么……哭了？”
慕星黎抓住他手腕，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脸上。
“我高兴。”她吸着气笑，“你叫我名字了，师尊。”
下一秒，她被拽进一片混沌。
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。
她看见年幼的黎玄澈蹲在焦黑的废墟里，怀里抱着只断尾的小狐狸，血从指缝里滴下来，在雪地里绽开红梅。
他抬头时，眼睛里没有光，像口枯井。
“这是他的识海。”水灵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“蚀魂咒的幻境，他最恐惧的回忆。”
画面急转。
少年黎玄澈站在悬崖边，身后是追来的邪修。
他转身时，九条雪白狐尾在风中翻卷，却被锁链穿透，鲜血溅在崖壁上。
“滚！”他嘶吼着，“别过来！”而对面的人——是她，穿着月白裙，攥着剑朝他跑来。
“不要靠近我。”幻境里的黎玄澈突然转身，将“她”护在身后，锁链穿透他的肩胛骨，“我会毁了你……像毁了族人那样。”
慕星黎的心脏揪成一团。
她这才看清，所有幻境里的“她”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：朝他伸出手。
而他总是背过身，用伤痕累累的脊背挡住所有刀。
“原来他一直害怕。”她轻声说，“怕自己是灾星，怕爱会变成诅咒。”
“叮——”
识海中突然响起清铃般的提示音。
慕星黎眼前浮起半透明的光屏，“好感度系统”的字样在黑气中格外清晰：“亲密度突破临界值，解锁‘共感共鸣’功能。当前可感知目标神魂波动。”
刹那间，铺天盖地的情绪涌进她脑海。
有千年孤独的刺骨寒意，有目睹族人惨死的锥心之痛，还有……每当他望向她时，藏在淡漠之下的灼热。
“我不怕。”她对着幻境里的黎玄澈说，“你护了我那么久，这次换我来。”
她抬起手，指尖凝聚起灵泉的微光。
黑气再次涌来，却在触到她指尖时像雪遇火般消融。
幻境开始崩塌，焦黑的废墟里开出雪白的狐尾花，断尾的小狐狸蹦跳着钻进黎玄澈怀里，舔他掌心的血。
“阿黎？”
熟悉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。
黎玄澈正抱着她，指腹轻轻摩挲她颈间的红痕，眼底的暗红彻底退去，只剩一片慌乱。
他的衣裳被冷汗浸透，胸口的咒文还在隐隐作痛，却仍将她护在怀里，像护着什么易碎的珍宝。
“我是不是弄疼你了？”他的声音发颤，“我刚才……什么都不记得，只看见你浑身是血，像前世那样……”
慕星黎圈住他的腰，将脸埋进他肩窝。
他身上有淡淡的药香，混着灵泉的清冽，让她安心。
“我没事。”她吸了吸鼻子，“倒是你，蚀魂咒反噬了吧？”
黎玄澈的身体一僵。
他低头时，慕星黎看见他眼底闪过痛楚——那是强行压制咒术的代价。
“无妨。”他虚虚揽着她，“只要你……”
“轰！”
密室的门突然被撞开。
林梧声提着剑冲进来，衣摆还沾着雪。
他看见床上相拥的两人，耳尖瞬间泛红，却仍沉声道：“星黎，大长老的净心阵被破了。方才巡逻弟子在山后发现邪修踪迹，带着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黎玄澈胸前未消的咒文，“带着和蚀魂咒同源的气息。”
慕星黎抬头，正撞进黎玄澈骤然冷下来的眼底。
他将她的发理顺，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按，将她护在身后：“你且回竹苑，我与大师兄去看看。”
“我和你一起。”慕星黎抓住他袖口，“之前的幻境里，我看见邪修用的锁链，和伤你族人的一样。”
黎玄澈一怔，低头对上她坚定的目光。
他叹了口气，指尖抚过她发顶：“好。但你要跟紧我。”
林梧声在门口轻咳一声：“那……二位收拾妥当，便去演武场汇合？”
慕星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发还散着，耳尖发烫，忙去床头找发绳。
黎玄澈却先一步捡起，替她将长发束起。
他的动作很轻，像在对待什么珍贵的瓷器：“好了。”
密室之外，寒风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。
慕星黎望着黎玄澈挺直的脊背，忽然想起幻境里那个抱着断尾狐狸的少年。
现在，他终于不再独自面对风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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