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内,沉水香在青铜炉中缓缓燃烧,青烟袅袅升起,在窗棂透入的阳光下形成一道朦胧的屏障。陈太傅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,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上的密折,发出沉闷的"笃笃"声。他的眉头紧锁,在眉心挤出几道深深的沟壑,银白的须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陆明远垂手而立,脸色仍有些苍白。他穿着一件崭新的靛青色直裰。
"说说吧,到底怎么回事?"陈太傅的声音低沉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他的目光扫过陆明远略显憔悴的面容。
陆明远深吸一口气,将遇刺的经过娓娓道来。他的声音很轻,但每个字都咬得极准:"...那些刺客训练有素,绝非寻常匪类。最蹊跷的是,事发时巡防营的人全部不见踪影。"
陈太傅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:"巡防营统领赵虎,是颖王一手提拔的。"他的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,"去年冬狩,颖王还特意在陛下面前夸赞过此人。"
窗外的知更鸟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,打断了二人的谈话。陆明远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,那里有一株刚抽出新芽的海棠,嫩绿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颤动。
"学生想...暂时离京避一避。"陆明远收回目光,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,"雨薇受了惊吓,需要静养。"
陈太傅沉默片刻,缓缓点头:"也好。不过..."他顿了顿,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封密信,"你毕竟是四品司农,离京前需向陛下辞行。"他将密信推到陆明远面前,"这封信,你亲自呈给陛下。"
陆明远接过信,触手沉甸甸的,显然不止一张纸。信封上的火漆印是陈太傅的私印,上面还压着一道细细的金线。
午后的阳光灼热刺眼,陆明远站在宫门外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的奏折已经递进去一个时辰了,却还没有回音。宫墙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,晃得他眼睛发痛。
"陆大人,陛下宣您进宫。"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,尖细的嗓音在闷热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陆明远整了整衣冠,跟着小太监穿过重重宫门。沿途的侍卫目光如炬,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。
养心殿前,一株古老的银杏树投下斑驳的阴影。陆明远在树荫下稍作停留,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。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但比起身体的疼痛,心中的不安更让他难以忍受。
"宣,四品司农陆明远觐见!"殿内传来太监尖利的唱喝声。
养心殿内,龙涎香的气息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。萧景睿端坐在龙案后,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熠熠生辉。他的面容比陆明远上次见时憔悴了许多。
"臣陆明远,叩见陛下。"
"平身。"萧景睿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疲惫,"爱卿的伤可好些了?"
陆明远起身,恭敬地答道:"托陛下洪福,已无大碍。"他的目光不敢直视天颜,只能盯着龙案上的鎏金香炉。炉中的青烟袅袅升起,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朦胧的屏障。
萧景睿叹了口气:"朕听闻爱卿遇刺,甚是忧心。已经下旨严查此事。"
陆明远从袖中取出陈太傅的密信,双手呈上:"臣蒙陛下垂询,不胜惶恐。此次遇刺,恐非偶然..."
李德全上前接过密信,躬身呈给皇帝。萧景睿展开信纸,目光在纸面上快速移动。猛地合上信纸,重重拍在案几上。
"荒谬!"他的声音陡然提高,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,"陈爱卿竟怀疑颖王?皇兄绝不会害朕!"
陆明远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保持镇定:"陛下,臣不敢妄言。只是巡防营的异常调动,确实与颖王有关..."
"住口!"萧景睿厉声打断他,"朕八岁那年落水,是皇兄不顾性命跳入冰湖相救。这些年若非皇兄辅佐,朕如何能坐稳这江山?"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抖,手指紧紧攥着龙袍的一角,指节泛白。
殿内一时寂静无声,连更漏滴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。陆明远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,如同擂鼓般在胸腔中回荡。
陆明远缓缓抬头,声音异常平静:"陛下可曾听过'郑伯克段于鄢'的故事?"
萧景睿愣了一下,眼中的怒火稍稍减退:"爱卿何意?"
陆明远的目光终于直视天颜:"郑庄公明知胞弟共叔段有谋反之心,却一再纵容,直到其罪行昭着才出手镇压。"他的声音不卑不亢,"非是郑庄公不念手足之情,而是身为国君,当以社稷为重。"
萧景睿的脸色变了变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玉玺。那方传国玉玺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。
陆明远见状,继续说道:"臣再讲一个故事。前朝景隆年间,秦王李元吉对兄长太子建成表面恭顺,背地里却..."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殿内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。
"陛下,"陆明远的声音几近耳语,"人心易变。十年前救您性命的颖王,与今日的颖王,或许...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。"
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折:"这是臣在查赵岩案时,偶然发现的账册抄本。上面记录了赵家每年秘密运往颖王府的银两数目..."
萧景睿接过密折,缓缓展开。他的目光在纸面上逡巡,脸色越来越凝重。烛火"噼啪"爆了个灯花,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。
"这...这不可能..."他的声音嘶哑,手指紧紧攥着密折的边缘,账册上的数字触目惊心,足以装备一支精兵。
陆明远静静等待着,目光落在殿角的一盆兰草上。那兰草叶片修长,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
萧景睿终于抬起头,眼中的神色复杂难明:"爱卿...暂且离京避一避也好。"他的声音带着疲惫,"此事...朕会彻查。"
陆明远深深一揖:"臣告退。"他转身走向殿门,脚步沉重如铅。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,萧景睿突然又叫住了他。
"陆爱卿,"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脆弱,"若...若真如你所言,朕该如何是好?"
陆明远转身,看到年轻的皇帝孤零零地坐在龙椅上,那一刻,他明白了什么叫"孤家寡人"。
"陛下,"他深深一揖,声音坚定如铁,"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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