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如血,将陈留城外的旷野染成一片凄厉的橘红。风卷着尘土,裹挟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喧嚣,自北向南,滚滚而来。那不是沙暴,是比沙暴更令人绝望的潮水——无边无际的流民,拖家带口,衣衫褴褛,脸上刻着饥饿与惊恐的印记,汇成一股绝望的浊流,冲击着陈留郡刚刚筑起的脆弱堤坝。
城头,刘基按剑而立。冷硬的甲胄边缘被夕阳镀上一层暗金,却掩不住他眉宇间凝重的霜色。视线所及,尽是蠕动的人头,浑浊的呜咽与孩童的啼哭被风撕扯着送入耳中。几个时辰前,颍川方向最新的急报已呈于案头:黄巾大股主力复聚,裹挟流民,号称十万,其渠帅张白骑扬言踏平颍川,再下陈留,以报前仇!
“张白骑…”刘基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,在呼啸的风中几乎听不真切。这个名字,是颍川黄巾余孽中最凶悍、最狡猾的一条毒蛇。数月前,张辽、徐晃的“十杰营”在颍川小挫其锋,斩其副将,却未能擒杀此獠。如今,他卷土重来,声势更甚。
“主公!”身后传来张辽沉稳的声音。他与徐晃并肩立于刘基左右,同样甲胄鲜明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城下汹涌的人潮。“斥候再探,张白骑主力确已进抵颍水北岸,扎下连营数十里。其裹挟流民甚众,驱为前驱,其本部精锐紧随其后,皆持重械,阵势森严,绝非寻常流寇可比。”
徐晃接口,声音如铁石相击:“其‘人墙’之术,更胜从前。前番小战,彼等以老弱妇孺结阵在前,惑乱我军心神,其悍勇死士藏于其后,待我军阵型稍乱,便如毒蛇出洞,以血肉之躯硬撼刀锋,辅以巨木、狼牙棒猛击,极难抵挡。我军前次折损,多在于此。”
刘基的指节在冰冷的雉堞上缓缓收紧。流民是盾,也是刃。张白骑深谙乱世生存的残酷法则,将无数挣扎求生的性命,变成了他攻城略地的恐怖武器。颍川若失,陈留门户洞开,他苦心经营的基业,那些刚刚播下种子的铁犁、初具雏形的工坊、流民眼中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,都将被这血腥的浊流彻底吞噬。
“传令!”刘基猛地转身,甲叶铿锵作响,目光扫过张辽、徐晃年轻而坚毅的脸庞,“点齐‘十杰营’本部三千精锐,并郡兵五千,备足粮秣军械!明日卯时,大军开拔,兵发颍川!此战,本官亲征!”
“末将领命!”张辽、徐晃抱拳躬身,声音斩钉截铁,眼中战意瞬间点燃。
陈留城外,神机坊。炉火日夜不息,映照着匠人们汗流浃背的身影,空气里弥漫着灼热的铁腥味和木炭燃烧的气息。坊内深处,一片叮当作响中,马钧正俯身在一面刚刚冷却的巨大铁盾前。这盾形制古朴厚重,边缘打磨得略显圆润,盾面中央微微凸起,泛着冷硬的青灰色光泽。
他手中并非锤凿,而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青铜卡尺——这是他根据古书启发,结合自身琢磨,用精铜打制的“矩尺”。尺身刻着细密的刻度,两端有可移动的卡爪。此刻,他正全神贯注,用卡尺一丝不苟地测量着盾牌边缘的厚度、弧度,以及盾面中心凸起的高度。每一次卡爪的移动,每一次尺身与盾面的贴合,都伴随着他口中极轻微的报数声,旁边一个年轻学徒紧张地在一块木牍上飞快记录着。
“厚,四分三厘…弧,同甲三…凸,一寸一分…”马钧的声音平板无波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确。他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,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。这些盾牌,是他改良的蒸汽鼓风炉冶炼出的精铁所铸,是“十杰营”对抗黄巾“人墙”与重械的希望。尺寸、弧度、重量,必须毫厘不差!任何一点微小的偏差,在战场上连锁成阵时,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。
“马先生!”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嘈杂的工坊里炸响。张飞那铁塔般的身影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,震得地面似乎都在轻颤。他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,几乎要贴到那面铁盾上,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就朝盾牌边缘抓去,“嘿!这铁疙瘩真能扛住那些贼厮的狼牙棒?让俺老张试试成色!”
“将军不可!”马钧年轻的脸瞬间煞白,像护住雏鸟般猛地张开双臂,死死挡在盾牌前,“此乃试做初品,结构尚在验证,未经最终淬火加固,脆弱异常!将军神力,万一把持不住,崩了边角事小,若伤了将军,钧万死莫赎!待组装完成,灌入铁水加固内衬后,再试不迟!”
张飞的手停在半空,悻悻地收回,嘴里嘟囔着:“啧,麻烦!”他背着手,像一头被铁链拴住的猛虎,在堆满木料和半成品器械的坊内焦躁地踱来踱去,沉重的脚步踩得木屑纷飞。然而,当他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,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匠人,正围着诸葛亮在地上用炭笔勾勒的复杂阵图,眼中最初的不解与怀疑,渐渐被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和敬佩所取代时;当他看到那些匠人因彻夜赶工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却毫无怨怼,只有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投入时;尤其是当他想起前几日,那架仅有半人高的“木牛流马”小样,在诸葛亮亲自调试下,驮着两袋沉甸甸的粟米,在模拟的土坡上一步一印,稳稳攀行,最终停在坡顶,下方那不起眼的棘轮在重压下发出那一声清脆、坚实、仿佛宣告某种法则成立的“咔哒”咬合声时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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