潼关以东的烽烟尚未散尽,陈留城工坊区的铁锤轰鸣却日夜不息。马钧站在高高的望楼上,目光越过鳞次栉比的屋顶和袅袅升腾的烟柱,投向西方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天空。
“长安……”他低声自语,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望楼栏杆。潼关之后,那座雄踞八百里秦川的千古帝都已近在咫尺。它不仅仅是曹魏最后的堡垒,更是横亘在刘基一统北方的天堑。高耸入云的城墙,历经秦汉数百年加固,砖石缝隙里浸透了历史的厚重与防御的智慧。护城河引渭水而成,宽逾十丈,深不见底。城内粮秣充足,器械精良,更有曹丕收拢的残兵败将负隅顽抗。强攻?马钧闭上眼,仿佛能看见无数将士在如雨箭矢和滚木礌石下化为齑粉的景象。陈留引以为傲的铁盾阵,在动辄数丈高的长安城墙面前,不过是孩童的玩具。
他转身走下望楼,脚步沉重。工坊深处,一座巨大的攻城槌模型静静矗立。粗壮的槌身由百年硬木制成,前端包裹着冷锻精铁,狰狞的撞角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着幽光。这是工部数月的心血,代表着传统攻城器械的巅峰。马钧伸出手,轻轻抚过冰冷的铁皮,指尖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。他猛地发力一推!沉重的攻城槌纹丝不动,只有悬挂它的粗大铁链发出沉闷的呻吟。
“不够……”他颓然松开手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人力畜力驱动的攻城槌,面对长安那样的巨城,冲击力如同蚍蜉撼树。射程?威力?精度?现有的投石机在这些硬指标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他仿佛已经看到,无数架这样的器械在长安城下被守军的火油、礌石轻易摧毁,将士的鲜血染红护城河水的场景。
一连数日,马钧将自己关在工部最深处的机密工坊里。这里戒备森严,空气里弥漫着铁锈、油脂和木屑混合的独特气味。巨大的案几上铺满了图纸,墨线纵横交错,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据。墙角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和模型,有断裂的齿轮,扭曲的杠杆,还有几架缩小了数倍的投石机残骸——那是无数次失败的试验留下的印记。
“气压……瞬间释放……”马钧喃喃自语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一张新绘的草图。图纸中央是一个巨大的、类似水缸的密闭容器,上面连接着复杂的管道和杠杆机构。他的灵感,源于一次偶然的见闻。数月前,一位来自遥远西域的粟特商人,曾向刘基进献过几罐名为“希腊火”的猛火油。那商人为了演示其喷射威力,曾展示过一个精巧的铜制装置:利用皮囊鼓气加压,再瞬间释放阀门,将粘稠的火油喷射出数丈远,遇水不灭,沾物即燃。
那喷射的力道和瞬间爆发的威势,深深烙印在马钧的脑海中。火油是死的,但那股被压缩后骤然释放的力量,却是活的!能否将这种“气”的力量,放大百倍、千倍,用来驱动远比火油沉重千万倍的巨石?
这个念头如同野火,在他心中疯狂滋长。蒸汽!他立刻想到了工坊里那些日夜咆哮的蒸汽鼓风炉。那翻滚咆哮的白色气龙,蕴含着足以推动沉重风箱、熔化千斤生铁的磅礴伟力!若能将这股力量驯服、积蓄,再于瞬息间释放出来……
“锅炉……气缸……阀门……”马钧的炭笔在粗糙的麻纸上飞速滑动,勾勒出一个个充满想象力的部件。一个巨大的、能承受极高压力的密封铁炉(他称之为“锅炉”),用来产生和积蓄高温高压的蒸汽。一个坚固的、内壁光滑如镜的青铜“气缸”,作为蒸汽做功的腔室。一套精密的、能瞬间开启闭合的“阀门”系统,控制这股狂暴力量的宣泄口。最后,是一根足够坚韧、足够长的“力臂”,将气缸内活塞的直线往复运动,转化为足以抛掷千斤巨石的旋转动能!
草图渐渐成型,一个前所未有的、以蒸汽为心脏的“巨兽”雏形,在图纸上显露出狰狞的轮廓。马钧的呼吸变得粗重,眼中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。他知道,这只是一个疯狂的构想,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凶险和难以逾越的技术鸿沟。密封如何保证?高压之下,锅炉是否会炸裂?阀门如何承受瞬间冲击?力臂的材质和结构能否扛住反作用力?每一个问题,都足以让这个天才的设想胎死腹中。
但他别无选择。长安城如同横亘在北方的巨兽,只有比它更强大、更狂暴的力量,才能将其撕碎。他抓起图纸,冲出密室,沙哑的嗓音在空旷的工坊区回荡:“来人!召集所有大匠!开炉!备料!要最好的精铁!最硬的青铜!最韧的硬木!”
机密工坊瞬间变成了沸腾的熔炉。巨大的熔铁炉被点燃,焦炭在鼓风炉的咆哮声中燃起冲天烈焰,赤红的铁水如同翻滚的岩浆,在特制的耐火坩埚中流淌。经验最丰富的铸匠赤膊上阵,挥汗如雨,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铁水,将其注入预先制作好的、用于铸造锅炉主体的巨大泥范之中。泥范内壁经过特殊处理,掺入了细密的石英砂和石墨粉,力求铸件表面光滑,减少气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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