革委会的行动雷厉风行,王癞子的实名举报,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,瞬间激起了轩然大波。举报信里描绘的林阳——“戴着资产阶级上海牌手表”、“生活奢靡经常吃肉”、“利用采购职权贪污盗窃”、“巨额来源不明购置独门独院房产”、“吃资本主义国家的罐头”……这些关键词,精准地戳中了这个特殊年代最敏感的神经。
一个由县革委会政工组副组长孙卫东亲自带队,包含两名组员(一名负责外调,一名负责内查)的调查小组迅速成立。孙卫东四十多岁,身材瘦高,颧骨突出,嘴唇很薄,眼神锐利而冰冷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旧军装,周身散发着一种不近人情的政治气息。他是革委会内部以“立场坚定、斗争性强”着称的干将,对“阶级斗争新动向”有着异乎寻常的嗅觉。
调查组首先扑向了县城机械厂。
正值上午工作时间,机器的轰鸣声充斥着车间。孙卫东带着两名组员,在厂革委会一名干事的陪同下,径直闯入了厂部办公室。厂长和秦师傅被紧急叫来。
“我们是县革委会调查组,”孙卫东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,冰冷的目光扫过厂长和略显愕然的秦师傅,“奉命调查你厂职工林阳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、投机倒把、贪污盗窃的严重问题!请你们配合调查!”
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。厂长脸色微变,秦师傅更是心头一沉。
“孙组长,这…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厂长试图缓和气氛,“林阳同志是我们厂的先进分子,工作表现一向积极,前不久才刚转正……”
“误会?”孙卫东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,打断厂长的话,“举报材料写得清清楚楚!一个刚转正的年轻工人,戴上海牌手表?在县城买独门独院的房子?生活奢靡?厂长同志,你觉得这正常吗?符合他的收入水平吗?这背后有没有权钱交易?有没有挖社会主义墙角?!”他连珠炮似的质问,句句诛心。
“立刻,调出林阳从进厂至今所有的工资、奖金发放记录!人事档案!采购科所有经他手的采购单据、账目!我们要一笔一笔核对!”孙卫东的命令斩钉截铁。
厂部瞬间鸡飞狗跳。财务、人事、采购科的人被叫来,在孙卫东冰冷目光的注视下,战战兢兢地翻找着各种单据和账册。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和压抑的呼吸声。
与此同时,另一路人马直接扑向了西槐巷丙号院。
“砰砰砰!”粗暴的敲门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,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官家气势。
正在院子里教小雨认字的王老栓手一抖,粉笔掉在地上。姥姥王周氏闻声从厨房出来,脸色瞬间煞白。林阳今天去厂里了,家里只有老两口和小雨。
王老栓定了定神,示意老伴带小雨进屋,自己深吸一口气,走到院门前,拉开了门闩。
门外,站着两名穿着蓝色制服、表情严肃的陌生人(调查组组员),还有两个戴着红袖章的街道积极分子,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。
“王老栓?”为首一个方脸组员板着脸问。
“是…是我。”
“我们是县革委会调查组的!接到群众实名举报,现依法对你家进行搜查!请你配合!”语气冰冷,不容置疑。
“搜……搜查?”王老栓脑子嗡的一声,身体晃了晃,下意识地想挡在门口,“同…同志,是不是搞错了?我们……”
“让开!”方脸组员不耐烦地一把推开王老栓(老人一个趔趄),带着人径直闯入院内。红袖章紧随其后,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这个小院和几间屋子。
“你们干什么?!”王周氏听到动静冲出来,看到丈夫被推搡,惊叫一声,想上前护住。
“没你事!站一边去!”另一个组员厉声呵斥,目光扫过吓得躲在姥姥身后、小脸惨白的小雨。
搜查开始了,粗暴而彻底。
堂屋的柜子被打开,里面的衣物、被褥被胡乱翻动。
东屋的炕席被掀开,炕洞被棍子捅了捅。
西屋林阳和小雨的床铺也没能幸免,小雨心爱的画本被扔在地上。
厨房更是重点,碗柜、米缸、灶台被仔细检查。一个组员甚至拿起大舅妈带来、还剩小半块的腊肉闻了闻,又掂量了一下,眼神锐利。
角落里那个空了的黄桃罐头瓶也被发现,拿在手里仔细端详。
“嗬,水果罐头!生活水平不低啊!”方脸组员冷笑一声,将空瓶子重重放在显眼的灶台上。
王老栓和王周氏像两尊泥塑木雕,站在院子里,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在自己的新家里肆意翻检,每一件物品被粗暴对待的声音都像鞭子抽在他们心上。恐惧像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乔迁时那点微薄的喜悦。王周氏紧紧搂着小雨,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小雨吓得不敢哭出声,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,死死咬着嘴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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