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石山下,气氛骤然绷紧。
几辆装满巨石的破车蛮横地堵在路中央,手持棍棒的泼皮堵死了唯一的通道。
领头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叼着草茎,斜眼瞅着山上的营地,满脸挑衅。
“恪哥!路堵死了!”长孙冲急得直跺脚,“盐就算挖出来也运不走!吴记这帮混蛋,想困死咱们!”
营地里的流民也聚拢过来,望着这样的阵仗,忧心忡忡。
刚闯过塌方毒气,眼看有点希望,出路又被掐断。盐变不成钱,大家迟早得散伙。
李恪站在营地边,扫了眼山下的泼皮,脸上不见半分急躁。
他从怀里掏出裹着矿石的布包,掂了掂。
“慌什么?路不通,盐暂时运不走,正好!”他转身,声音清晰地传开,“先收拾这‘宝贝’!”
“收拾?”长孙冲愣住了,“那毒盐…还能收拾干净?”
“废话!不收拾干净,留着砌墙?”李恪白他一眼,不再理会山下跳梁小丑,大步走向营地中央空地,开始下令:
“来几个人!去溪边砍粗毛竹!削些光滑薄木片!”
“支大锅,烧水!越多越好!”
“老张!带人去附近挖干净细沙,筛净!”
“再去弄几大筐草木灰来!灶膛里烧剩的,越细越好!”
“把带来的大木槽搬出来,洗干净!”
一连串命令,让营地瞬间忙碌起来。流民们虽不解其意,但对李恪深信不疑。砍竹、挖沙、筛灰、烧水,热火朝天。
山下泼皮看得发愣,搞不清山上在折腾什么。
长孙雨好奇地凑近,小手捏着鼻子:“做什么?味道真难闻。”
她指的是堆在一旁的毒盐矿石样本,散发着硫磺混着苦涩的怪味。
李恪拿起一块矿石,指着纠缠的白盐和芒硝:
“瞧见没?好东西和坏东西混一块儿了。得分开,踢走坏的,留下好的!”
他语气轻松,“这叫‘去芜存菁’大法!看好了!”
很快,十几个大木槽排开。
李恪指挥流民将砸碎的矿石倒入槽中。滚烫的开水“哗啦”浇下。
“加水!不停搅!”李恪大声指挥。
滚水浇灌,盐分和芒硝迅速溶解。浑浊的、带着黄绿杂质和浓烈苦涩味的盐水翻滚,刺鼻气味更烈。
长孙雨赶紧躲远。长孙冲捂着鼻子凑近一瞧,脸都绿了:
“恪哥,这水脏得…真能变干净?”
“急什么?这才第一步!”李恪没多解释。
浑浊盐水流淌进下一个大木槽。
槽底铺着细麻布,布上依次是竹编网格、厚厚一层筛净的细沙、再一层细腻草木灰,最上又盖一层细麻布。
浑浊盐卤缓缓倾倒过滤。
水渗下去,经过草木灰层,部分深色杂质被吸附。
流下的水颜色稍淡,但依旧浑浊苦涩。
“郎君!还是浑!味也冲!”倒水的汉子沮丧道。
李恪凑近看滤液,尝了丁点,皱眉。草木灰吸附了部分酸性杂质,但芒硝和金属盐的味道还在。
“别急,还有招!”他转身喊:“老张!东西呢?”
老张捧来一个布包。李恪打开,露出里面白色的粉末。
“石膏粉?”老张认得,药铺常见。
“对!”李恪捏起一撮,均匀撒入过滤中的盐卤,轻轻搅动。
奇妙的事情发生了!
石膏粉加入后,盐卤中悬浮的细小杂质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,迅速凝成絮状沉淀!
浑浊的水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澄清透明!
“神了!郎君真神了!”流民们目瞪口呆,惊呼连连。
浑浊的水竟变得如山泉般清澈!刺鼻的硫磺苦涩感也大大减弱!
“这…石膏粉撒下去,脏东西就沉底了?”长孙冲眼珠子快瞪出来了。
李恪没理他,用小木勺舀起一点澄清盐卤尝了尝。
咸!纯粹!致命的苦硝味几乎消失了!
“成了!快,倒进结晶槽!”他指向旁边一排光滑的浅木槽。
清澈盐卤被小心舀入浅槽,在初冬的阳光下静静蒸发。
夜幕降临,营地篝火燃起。
山下堵路的泼皮也点起火堆。
更深露重,营地寂静。几条黑影借着夜色,从山坳悄悄摸近营地外围堆放的竹材和草木灰处。
火折子“嚓”地亮起,火星被吹旺,眼看就要点燃引火物!
“哗——!!”
几乎同时,几股冰冷湍急的水流猛地从旁边预挖的浅沟渠激射而出!
水引自山上溪流,蓄势已久,冲力极大!瞬间浇灭火星!几个黑影猝不及防,被浇得透湿,冻得直哆嗦,火折子脱手。
“抓贼!有人放火!”埋伏在侧的流民汉子举着火把、手持棍棒,怒吼着冲出!
黑影魂飞魄散,掉头就跑,其中两人绊倒,被七手八脚按住!
李恪披衣踱出营帐,火光映着他似笑非笑的脸。
他走到被按在地上、如落汤鸡般发抖的两人面前,蹲下身,从结晶槽刮了一小撮还带着湿气的粗盐晶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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