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的清晨,寒气像浸了冰水的纱布,紧紧裹着大地。林阳蹬着厂里配发的那辆除了铃铛不响、浑身都吱嘎作响的旧自行车,车把上挂着他那个深蓝色的帆布工具包,包里除了笔记本、介绍信和一支钢笔,还隐秘地揣着几样“硬通货”——几张崭新的工业券(刚发的学徒工资里省下的),一小卷零散的毛票,以及最重要的,一小袋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大白兔奶糖和半盒拆开的“大前门”香烟。
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执行采购任务。目标:红山公社下属的红旗生产队。任务:尽量采购计划外的粮食(玉米、红薯干)和肉类(鸡蛋、活禽优先,猪肉有最好),用于补充厂里食堂和即将到来的年终福利。指标?没有具体数字。原则?在不违反政策红线的前提下,“各显神通”。压力,沉甸甸地压在林阳单薄的肩头。
老秦师傅昨天拍着他的肩膀,只说了两句话:“眼要亮,腿要勤。该‘开道’的时候别手软,该‘润滑’的时候别小气。记住,安全第一,东西第二。”
车轮碾过冻得硬邦邦的乡间土路,扬起细碎的尘土。田野空旷,只剩下枯黄的秸秆茬子。村庄低矮破败,土坯房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更显萧瑟。偶尔有裹着破袄的农人赶着瘦骨嶙峋的牲口走过,投向林阳和他那身深蓝工装的目光,充满了麻木、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。
红旗生产队比想象中更偏远。队部是几间同样破旧的土坯房,门口挂着掉了漆的木牌。林阳找到队长,一个满脸沟壑、眼神浑浊的老汉,姓杨。递上盖着鲜红厂印的介绍信,说明来意。
杨队长吧嗒着旱烟袋,烟雾缭绕中,眼神在林阳年轻的脸庞和崭新的工装上扫过,带着明显的怀疑和疏离。“同志啊,难啊!队里啥情况你也看到了,人吃不饱,牲口都掉膘。粮食?公粮任务都压得喘不过气,哪有余粮?肉?鸡蛋自己娃都吃不上一个!猪?早几个月就杀光了,就剩点猪油星子,还得留着过年抹抹嘴……” 他絮絮叨叨,全是诉苦,把路堵得死死的。
林阳没有急躁。他学着老秦的样子,脸上挂着谦和但不过分卑微的笑容,耐心听着。等杨队长说得口干舌燥,歇气的当口,他不慌不忙地从工具包里掏出那半盒“大前门”,抽出一支,双手递了过去:“杨队长,您辛苦,抽支烟,消消火。”
那醒目的红白烟盒,在这个连劣质烟丝都金贵的乡下,如同磁石!杨队长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,喉咙不自觉地滚动。他迟疑了一下,终究没抵挡住诱惑,接过烟,凑到林阳划着的火柴上点燃,深深吸了一口,脸上僵硬的表情明显松弛了一些。
“唉,城里来的同志,不是俺们不帮忙,是真难…” 烟雾中,杨队长的语气缓和了不少。
林阳又适时地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,剥开糖纸,塞给旁边一个探头探脑、拖着鼻涕的小男孩。奶糖浓郁的香甜气息瞬间弥漫开,小男孩惊喜地瞪大了眼睛,紧紧攥着糖,跑开了。
“杨队长,您看,厂里几千号工人兄弟,就指着食堂开饭呢。您这红旗生产队是远近闻名的先进队,地里刨食的本事大,肯定有门路。我们不白要,按规矩来,价格好商量。” 林阳语气诚恳,又带点恰到好处的恭维,同时暗示了“价格好商量”这个关键点。
杨队长沉默地抽着烟,似乎在权衡。一支烟的功夫,他掐灭烟头,终于松了口:“这样吧,林同志,队里是真没啥了。不过…俺可以带你去村里转转,你自己看看,能碰上啥,算你运气。”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,意味着允许林阳私下和社员接触交易。
林阳心中一喜,连忙道谢。跟着杨队长在村里转悠。所见所闻,触目惊心。社员家徒四壁,锅里是清可见底的野菜糊糊,鸡鸭瘦得皮包骨,圈里的猪栏空空如也。他用“大前门”开路,用大白兔“润滑”,也只零星换到几十个小小的鸡蛋和两只瘦弱的母鸡,代价是几张工业券和一小卷毛票。这点东西,对于几千人的大厂,杯水车薪。
就在林阳心情沉重,准备无功而返时,一阵喧闹声从村口传来。只见几个精壮的汉子,抬着一个用粗木杠子绑着的、硕大无比的黑乎乎的东西,正吃力地往村里走!那东西还在微微挣扎,发出低沉的、带着血腥味的嚎叫!
野猪!
一头足有三四百斤重的成年野猪!獠牙狰狞,鬃毛粗硬如钢针,身上布满血污和泥泞,显然刚经过一番惨烈的搏斗才被制服。
抬猪的汉子们个个衣衫破烂,身上带伤,脸上却洋溢着巨大的兴奋和疲惫。为首的汉子身材魁梧,满脸络腮胡,眼神锐利如鹰,正是红旗生产队有名的猎户,赵大炮。
“赵大炮!行啊!又搞到个大家伙!” 杨队长也吃了一惊,迎上去。
“妈的!这畜生,差点把老四的腿拱断了!追了它一天一夜!” 赵大炮喘着粗气,抹了把脸上的血污,声音洪亮,“队长,这肉…咋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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